如果《出山》是帝王师,《蚍蜉》是造反派,《归去来兮》是独行客,那么《盗将行》还原的,是那位伟人最鲜活、最浪漫、也最痛楚的青年形象。
这首歌对应的是从五四运动到井冈山时期,那是他从一介书生转变为武装斗争领袖的岁月,也是他与杨开慧相知相守又生离死别的岁月。
一、 大盗睥睨:造反者的美学
「劫过九重城关,我座下马正酣」
「看那轻飘飘的衣摆,趁擦肩把裙掀」
在国民党的宣传里,他是「匪」。这首歌便顺势而为,塑造了一个「大盗」形象。
但他不是一般的盗。他劫的是封建军阀的「九重城关」,他掀的是旧礼教那条遮遮掩掩的「裙子」。
「大盗睥睨四野」,这正是青年毛泽东「指点江山,激扬文字,粪土当年万户侯」的写照。他看透了这腐朽的世道,决定做那个打破一切的「盗火者」。
二、 与虎谋皮与问策卧龙
「我与虎谋早餐」
「拎着钓叟的鱼弦,问卧龙几两钱」
这几句词极具历史穿透力。
第一次国共合作,便是「与虎谋早餐」。为了国家前途,共产党人深入虎穴,但最终遭遇背叛(「你的笑像一条恶犬」?或许这里也隐喻了盟友翻脸后的狰狞)。
而「问卧龙几两钱」,则是他对传统知识分子的拷问。当他在湖南农村考察农民运动时,那些书斋里的「卧龙」们还在空谈误国。他意识到,真理不在书本里,而在「鱼弦」——劳苦大众的手里。
三、 谢绝策勋:要江山还是要美人?
「烽烟万里如衔,掷群雄下酒宴」
「谢绝策勋十二转,想为你窃玉簪」
这是全曲最动人的英雄柔情。
他视天下群雄如草芥(掷群雄下酒宴),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,不是开国元勋的荣耀(谢绝策勋)。
他想做的,只是回到湖南清水塘的那个家,为心爱的「霞姑」(杨开慧乳名)插上一支玉簪,甚至只是想和她「入巷间吃汤面,笑看窗边飞雪」。
然而,「关外横尸遍野」,时代的洪流不允许他停下来吃那碗面。
四、 庭有枇杷树:无法弥补的遗憾
「取腰间明珠弹山雀」
「立枇杷于庭前」
故事的最后,落在了这棵树上。
这是归有光《项脊轩志》中悼念亡妻的千古名句:「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」
1930年,杨开慧牺牲。这是伟人一生最大的痛。
那个曾经「劫过九重城关」的大盗,那个「与虎谋早餐」的勇士,最终没能保住他的爱人。
他赢了战争,却输了那碗汤面。
当他晚年站在中南海的庭院前,看着繁花盛开,是否会想起当年的枇杷树?是否会想起那个「撞乱心弦」的笑容?
结语
《盗将行》是一首「未完成的情诗」。
教科书上那个钢铁般的巨人,也曾是一个鲜衣怒马、想为妻子窃玉簪的少年。
正是因为失去了玉簪,他才不得不拿起了刀枪,去为天下人换一个「不再横尸遍野」的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