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
108回《癸酉本石头记》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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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袭人只管合了眼不理。宝玉没了主意,因见麝月进来,便问道:“你姐姐怎么了?”麝月道:
“我知道么?问你自己便明白了。”宝玉听说,呆了一回,自觉无趣,便起身叹道:“不理我
罢,我也睡去。”说着便起身下炕,到自己床上歪着下去了。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,微微的打
鼾,料他睡着,便起身拿一领斗蓬来,替他刚压上,只听“忽”的一声,宝玉便掀过去,也仍
合目装睡。袭人明知其意,便点头冷笑道:“你也不用生气,从此后我只当哑子,再不说你一
声儿,如何?”宝玉禁不住起身问道:“我又怎么了?你又劝我。你劝我也罢了,才刚又没见
你劝我,一进来你就不理我,赌气睡了。我还摸不着是为什么,这会子你又说我恼了。我何尝
听见你劝我什么来着。”袭人道:“你心里还不明白?还等我说呢!”
正闹着,贾母遣人来叫他吃饭,方往前边来。胡乱吃了半碗,仍回自己房中。只见袭人睡
在外头炕上,麝月在旁边抹骨牌。宝玉素知麝月与袭人亲厚,一并连麝月也不理,揭起软帘自
往里间来。麝月只得跟进来。宝玉便推他出去,说:“不敢惊动你们。”麝月只得笑着出来,
唤两个小丫头进来。宝玉拿一本书,歪着看了半天,因要茶,抬头只见两个小丫头在地下站着,
一个大些的生得十分水秀。宝玉便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丫头便说:“叫蕙香。”宝玉便
问:“是谁起的?”蕙香道:“我原叫芸香的,是花大姐姐改了蕙香。”宝玉道:“正经该叫
‘晦气’罢了,什么蕙香呢!”又问:“你姊妹几个?”蕙香道:“四个。”宝玉道:“你第
几?”蕙香道:“第四。”宝玉道:“明儿就叫‘四儿’,不必什么‘蕙香’‘蘭气’的。哪
一个配比这些花,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。”一面说,一面命他倒了茶来吃。袭人和麝月在外间
听了,抿嘴而笑。
这一日,宝玉也不大出房,也不和姊妹、丫头等厮闹,自己闷闷的,只不过拿书解闷,或
弄笔墨;也不使唤众人,只叫四儿答应。谁知这个四儿是个聪敏乖巧不过的丫头,见宝玉用他,
他变尽方法笼络宝玉。至晚饭后,宝玉因吃了两杯酒,眼饧耳热之际,若往日,则有袭人等,
大家喜笑有兴,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,好没兴趣。待要赶了他们去,又怕他们得了意,以
后越发来劝;若拿出做上的规矩来镇唬,似乎无情太甚。说不得横心只当他们死了,横竖自然
也要过的。便权当他们死了,毫无牵挂,反能怡然自悦。因命四儿剪灯烹茶,自己看了一回《南
华经》。正看至《外篇﹒胠箧》一则,其文曰:故绝圣弃知,大盗乃止;擿玉毁珠,小盗不起;
焚符破玺,而民朴鄙;掊斗折衡,而民不争;殚残天下之圣法,而民始可与论议。擢乱六律,
铄绝竽瑟,塞瞽旷之耳,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;灭文章,散五采,胶离朱之目,而天下始人含
其明矣;毁绝钩绳而弃规矩,攦工倕之指,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。看至此,意趣洋洋,趁着酒
兴,不禁提笔续曰:
焚花散麝,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;戕宝钗之仙姿,灰黛玉之灵窍,丧减情意,而闺阁之美
恶始相类矣。彼含其劝,则无参商之虞矣;戕其仙姿,无恋爱之心矣;灰其灵窍,无才思之情
矣。彼钗、玉、花、麝者,皆张其罗而穴其隧,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。
续毕,掷笔就寝。头刚着枕,便忽睡去,一夜竟不知所之,直至天明方醒。翻身看时,只
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。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与意外,便推他说道:“起来好生睡,看冻着了!”
原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厮闹,若直劝他,料不能改,故用柔情以警之,料他不过半日片
刻仍复好了。不想宝玉一昼夜竟不回转,自己反不得主意,直一夜没好生睡得。今忽见宝玉如
此,料他心意回转,便越性不睬他。宝玉见他不应,便伸手替他解衣,刚解开了钮子,被袭人
将手推开,又自扣了。宝玉无法,只得拉他的手笑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连问几声,袭人睁
眼说道:“我也不怎么着。你睡醒了,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,再迟了就赶不上了。”宝玉道:
“我过哪里去?”袭人冷笑道:“你问我,我知道?你爱往哪里去,就往哪里去。从今咱们两
个丢开手,省得鸡声鹅斗的,叫别人笑。横竖那边腻了过来,这边又有个什么‘四儿’‘五儿’
服侍你。我们这起东西,可是白‘玷辱了好名好姓’的。”宝玉笑道:“你今儿还记着呢!”
袭人道:“一百年还记着呢!比不得你,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,夜里说了,早起就忘了。”宝
玉见他娇嗔满面,情不可禁,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,一跌两段,说道:“我再不听你说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