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《蚍蜉》是青年教员的战斗宣言，那么《归去来兮》就是晚年教员的临终独白，甚至是他在云端俯瞰今日中国时的一声长叹。
这首歌没有激昂的鼓点，只有一种看透世态炎凉后的疲惫与淡漠。
一、 晚年的泥沼与暗箭
「看一尘不染的白纸都变得浮躁」
「善者寥寥在泥沼之中煎熬」
回望1970年代中后期，那张曾经誓言要绘出最美图画的「白纸」，已被各种政治墨迹涂抹得混乱不堪。
他看到了忠诚的战士在派系斗争的「泥沼」中受难，看到了阴谋家（「暗箭」）在角落里磨刀霍霍。那种「纷纷扰扰这人间缺个公道」的无力感，让他萌生了退意。
二、 何时得以赴黄泉
「我辞三界 别五行自顾去逍遥」
「举头问苍天 何时得以赴黄泉」
这是全曲最令人泪目的时刻。
一位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改造世界的巨人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，不再留恋权位，不再留恋人间，而是问苍天：我什么时候可以休息？
「赴黄泉」在他口中，不再是死亡的恐惧，而是与战友重逢的渴望，是摆脱这「没完没了暗箭」的唯一解脱。
三、 荣华富贵成真理
「战战兢兢的人们未曾怀疑」
「在此地荣华富贵是唯一的真理」
镜头一转，来到了他离开后的「几个世纪」（几十年）。
他的魂魄归来，看到了他曾许愿强盛的中国。是的，灯红酒绿，川流不息。但是，他惊恐地发现，他穷尽一生想要打破的旧枷锁——私有制观念与拜金主义，重新成为了人们膜拜的图腾。
人们战战兢兢地活着，不再谈论理想，只相信「荣华富贵是唯一的真理」。
四、 黄金与枯骨
「机关算尽后徒留一地黄金」
「那冢里枯骨不得安息无人在意」
这就是他眼中的现代盛世吗？
精明的算计（「机关算尽」）换来了GDP的狂飙（「一地黄金」）。
但代价是信仰的荒芜。那些为了这片土地流干鲜血的烈士（「冢里枯骨」），在金钱的喧嚣中被遗忘，甚至被戏说、被侮辱（「不得安息」）。
五、 最后的判词
「我乘兴来 败兴去也乐得随意」
1921年，他乘兴而来，以此身许国，誓要改天换地。
1976年，他败兴而去，带着未竟的事业和对未来的深重忧虑。
但最后那句「乐得随意」，或许是唯一的慰藉。
历史有它自己的辩证法。 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，播下了火种。至于后人是把火种用来取暖，还是用来烧荒，抑或是让它熄灭，那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了。
归去来兮，田园将芜胡不归？
他回到了他的黄泉，留给这光怪陆离的人间，一个苍凉的背影。